专栏 | 军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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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12月7日，日本帝国海军集中主力，出动350余架舰载机对美国珍珠港海军基地实施偷袭，美军被击沉4艘战列舰、1艘巡洋舰；击伤4艘战列舰、4艘巡洋舰，炸毁飞机200多架，毙伤美军4000多人，美国太平洋舰队遭受重创。（文末有彩蛋）

对珍珠港的袭击无论从短期和中期的角度来看，都是一次辉煌的胜利，它的战果远远超出了它的策划者——日本联合舰队司令山本五十六的预期。日本人的豪赌带来的巨大的收益，一举改变了太平洋上美日双方的实力天平。惨痛的损失，使美国海军不得不把辽阔的太平洋战场主动权拱手相让，在随后的半年时间里，美国人眼睁睁地看着日本人秋风扫落叶般席卷东南亚和太平洋西南部，自己却无力阻止。

▲ 二战电影《虎！虎！虎！》中的日军飞行员

就在偷袭珍珠港后的第二天，山本五十六急切召见联合舰队参谋长宇垣缠，命令他“以攻占夏威夷为目标，准备作战计划”。山本五十六打算在偷袭取得巨大战果的基础上，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攻占美国太平洋舰队驻地——夏威夷，彻底将美国人的势力赶出太平洋。

山本五十六策划对夏威夷发起正面攻势的作战方案，引发日军高层空前激烈的争论。就在偷袭珍珠港之后的三个月时间里，日本陆军总参谋部、海军军令部和联合舰队之间一直在争吵不休，海军军令部（相当于海军总参谋部）认为联合舰队更应该“保存力量”，以备将来与美舰队进行“大洋决战”；而陆军对此方案反应冷淡，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量，希望联合舰队积极配合陆军在东南亚作战。

▲ 山本五十六，日本海军大将，1943年座机被美军战斗机击落后毙命

由于进攻夏威夷的作战方案难以取得共识，山本五十六无奈之下只好对方案进行修改，试图先攻占夏威夷外围的中途岛，引诱在偷袭珍珠港时的不在港内的“漏网之鱼”——美军航母编队前来决战，彻底消灭美国太平洋舰队。之后，再以中途岛作为跳板“步步推进”，伺机对夏威夷发起登陆作战，力争在1943年3月前控制太平洋舰队基地瓦胡岛。然而，梦想很美满，现实很骨感。在1942年6月爆发的中途岛海战当中，日本海军损失惨重，美军扭转不利局势，一举获得了太平洋战场上的主动权，使日本人的构想成为了一个笑话。

如果当初日军采纳山本五十六的方案，在偷袭珍珠港后，直接攻打夏威夷，历史会不会因此而改写呢？在回顾这段历史的时候，历史学家们多从日本国内陆军和海军之间长期不和导致决策摇摆不定，来解释为何日军并没有选择直接进攻夏威夷。那么，是否有其它的原因，导致日军对进攻夏威夷犹豫不决呢？下面，我们一起从技术层面来寻找答案。

海军舰炮VS要塞防御体系

假如日本选择正面强攻夏威夷，我们先来看看防守一方的实力。珍珠港事件前，美军已经苦心经营太平洋舰队基地——瓦胡岛长达三十余年之久。特别是在1922年《华盛顿海军条约》之后，由于条约限定了列强的海军装备规模，各国大型战列舰建造计划纷纷取消。于是，美国人将多余出来的大口径舰炮加强到岸防炮兵当中，例如用于巴拿马运河的格兰特堡垒、远东菲律宾、还有美国本土东西海岸线的防御，其中，太平洋舰队驻地，夏威夷的瓦胡岛无疑是部署的重中之重。这些岸防巨炮，将瓦胡岛变成一个恐怖的火力刺猬。

这些巨炮当中，305毫米口径的岸炮有24门、356毫米口径2门、406毫米口径的4门，还不包括众多口径稍小的，如203毫米、152毫米岸炮。日军如果要登陆并夺取瓦胡岛，必然要出动战列舰编队与岸炮展开对射，那么，舰炮能打得赢岸炮吗？

▲ 美军M1919型406毫米口径岸防炮，射程40公里，弹丸重量超过1吨

岸炮往往选址在极为有利的地形上。瓦胡岛上的要塞防御工事的钢筋混凝土厚度达2-3米，上面还覆盖6米厚的土层，足以抵挡450千克航弹的攻击。有的岸炮甚至直接依靠天然岩体，这种防御力和隐蔽性是战列舰所不能比的。由于依托坚实的大地，岸炮的口径理论上可以无限加大，增强发射装药也不成问题，同时，陆地上并没有海洋上的起伏颠簸，因此射击精度更高。

▲ 除了固定岸炮，美军甚至在岛上部署了可快速移动的铁道炮，计有305毫米口径12门、203毫米口径10门

更最重要的是，岸炮的战斗区域固定，各种水文条件，射击诸元早已经过事先测量，一旦开战，可以直接按照现有坐标图开火射击，相比之下，战列舰在主炮齐射之前还必须进行校射。根据日军在战前的测算，为摧毁1门基于完备工事的356毫米口径岸炮，将付出3-4艘长门级战列舰遭受重创的代价。而日本海军在开战之前有10艘战列舰。

▲ 瓦胡岛上的巴雷特堡哈奇炮台结构图

孙子兵法讲：“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这句话我们也可以反过来理解，就是防守坚固一方，能够以一定的兵力对数倍于己的攻方造成重创，这种情况就出现在二战苏德战场上的一次著名的要塞防御战中。1934年，苏联人把沙俄时代建造的305毫米口径的战列舰主炮，安装在克里米亚半岛的塞瓦斯托波尔要塞上，组成两个岸防炮台。二战期间，它们给进攻的德国陆军造成了巨大伤亡，依靠凶猛的火力和强悍的防御力，足足延迟了德军的进攻步伐长达半年之久。最后，德军不得不从从国内调运两门615毫米口径的“卡尔”臼炮和一门800毫米口径的超级列车炮“多拉”，用来压制苏军炮台。

▲ 德军的“多拉”巨炮，战斗中用一发炮弹击穿了苏军要塞深藏地下30米处的军火库，引发猛烈爆炸

在塞瓦斯托波尔，德军可以集中大量军队和技术装备围攻苏军要塞，但是面对瓦胡岛的防御时，日本人却做不到这一点。历史上，当日军偷袭珍珠港的消息传来，引发了美国全国一片愤怒狂潮，当时，美国国内一些人对局势作出了过于悲观的估计，他们呼吁美国政府放弃夏威夷，转而沿着美国西海岸线建立防御。实际上，他们完全低估了珍珠港要塞的坚固程度。作为美国在太平洋上的战略基地，瓦胡岛上的山脉几乎被工事掏空，最深处距离地面200米，除了众多的大口径岸炮、铁道炮外，全岛还有21个部署在隐秘处的岸基鱼雷发射装置，有约60艘鱼雷艇承担近海防御。所以，日本舰队可以从空中重创珍珠港内的太平洋舰队，但是却无法从地面上靠近这个海上堡垒。

人心不足蛇吞象

战前，日本举倾国之力，把大量资源集中在造舰上面，打造出了世界一流的作战舰队，但是运输能力和登陆能力明显不足。开战后，日本的船舶吨位损失节节攀升，由于生产能力跟不上，只好不断去征用民用船舶。光是在1942年一年时间里，日本就损失了20.7万吨的船舶，造成日本一直无法保证前线的物资供应，与美军在太平洋岛屿争夺战中只能节节败退。例如，在1942年的瓜岛战役中，在日军拼命增援的情况下，只能最多一次性把4500名日军运上岸，而且还严重缺乏重武器。如果这几千号人，放在1941年，就算是在零伤亡的前提下成功登陆瓦胡岛，那么接下来，也根本啃不动岛上的美军驻军——装备有坦克等重装备的2个机械化步兵师。这两个步兵师分别第24、25步兵师，它们的前身是组建于1921年的夏威夷师，一直是美国陆军规模最大、装备最精良的部队之一。

▲ 1941年9月，夏威夷师在瓦胡岛上接受检阅

除了兵力的投送不足外，还有资源的限制。如果说日本海军能够一次性长途奔袭珍珠港的话，那么进行多次往返、甚至长期远洋作战的话，则远远超出了这个岛国的能力。当时的军舰烧的是重油，无论是作战舰队也好、登陆舰队也罢，远洋作战必须携带油船，而1941年12月日本当时拥有的油船只有36万吨。据此，战前日军大本营做过估算，联合舰队全部主力在远离补给基地作战的极限是3000海里，作战天数为7天，而珍珠港距离日本本土足足有3300海里的距离。

▲ 为了节约钢铁，日本人造出了这样的奇葩坦克

正是由于日本是个资源匮乏的岛国，离开了钢铁、橡胶这些战略物资、特别是石油的供应后，庞大的战争机器必定无法运转。1941年7月，也就是在偷袭珍珠港5个月之前，美国政府对日本实施了全面石油禁运，美国人本来想采取贸易手段，扼制住日本人的军事扩张，却万万没想到此举反而刺激日本人做出了最疯狂的战争举动。战争一开始日本人势如破竹，迅速击败了美、英、荷等国，占领了东印度群岛上的油田，到1942年，这些油田的年产量已经达到2590万桶，次年又提高到4960万桶。但是，由于前面提到过的日本海运能力严重不足，加上美国潜艇不断击沉日本的油轮，导致石油越来越难运回日本本土。到了1945年，日本已经进口不到一滴油了。一位日本船长回忆说：“到快停战那段时间，事情发展到油轮只要离港，大家就肯定它有去无回的地步。我们谁也不怀疑油轮回不了日本"。

随着石油短缺情况的不断恶化，日本军队连航空训练干脆都免了。航空油的原料只剩下松脂，而且炼成的燃油越来越多的掺杂酒精。这些劣质性的燃料，加上缺乏训练的飞行员和缺少零件的飞机，导致在一次飞机机群的转场过程中，就损失掉了其中40%的飞机。

浩瀚的大洋是赌场，日本人在以国运为赌注的赌局中，可以在刚开始的时候捞一把，在跟财大气粗的美国人对赌当中，手里的赌本有限，结果最后把内裤都输了个精光。

立于不败之地的美军

瓦胡岛的要塞的防御主要是应对舰炮炮击和两栖登陆而设计的，对来自空中的威胁重视程度不够。因此日本海军并没有以一种传统的方式对夏威夷发起攻击，而是选择航母舰载机的突袭，并最终取得出人意外的战果。

但是，日本人所能做到的也就仅此而已了。在捅了珍珠港这个马蜂窝之后，美国人担心日本军队将卷土重来，试图在夏威夷登陆，因此，在原有的基础上，全力增强瓦胡岛上的防御力量，大批地面和空中增援部队蜂拥而至，许多库存的、二手的火炮被迅速部署到新建的临时阵地上。虽然后来，这些火力设施没有机会发挥作用，但它们构成了潜在的威慑力量，让日军不敢轻举妄动。随着太平洋战争的进行，日本的军事力量像撒胡椒面似的，逐渐被分散到辽阔的战场上，与此同时，美军不断把战线朝日本本土方向压缩。美军逐渐意识到，夏威夷再次被日军袭击的风险已经基本消失。

▲ 日本投降仪式上的美国舰队与遮天蔽日的空中编队

为了制服疯狂的日本军国主义，美国凭借自己全球第一的工业实力，陆海空三军开始了疯狂爆兵。以航母为例，美国在战争期间一共造了147艘，平均下来，相当于每年生产36艘航空母舰，生产飞机30万架，光是大大小小的登陆舰，就造了6万多艘。

正是凭借珍珠港要塞固若金汤的防御，使美军一直以夏威夷作为战略支点。美国国内生产的大批的军舰、战机、坦克、还有年轻的陆战队员们在这里汇合，然后再从这里出发，向西太平洋各地的日军发动了一轮轮复仇攻势。等待穷兵赎武的日本人的，将会是本土的毁灭，以及彻底战败的苦果。

参考资料：《Defenses of Pearl Harbor and Oahu 1907-50》、《浩瀚的大洋是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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